房前屋后-要嫁就嫁卢知县

房前屋后-要嫁就嫁卢知县

作者: 潼安安

言情小说连载

《房前屋后-要嫁就嫁卢知县》内容精“潼安安”写作功底很厉很多故事情节充满惊春花夏花更是拥有超高的人总之这是一本很棒的作《房前屋后-要嫁就嫁卢知县》内容概括:被未婚夫退亲我勾搭上了年轻俊俏的新知新婚夜云雨之我决定与他先对个火辣辣的闺房柳色黄金梨花白雪你爱不爱?谁料他平日里端庄肃闺房里竟也是个没羞没臊洞里乾坤壶中日月你怕不怕?问这话时他双目灼似是下一刻便要将我融化在他的眼正文我三岁那爷爷为我定下了一桩娃娃谁料那家人嫌贫爱待我家渐渐没落之他们竟恬不知耻地派媒婆上门来退还将此

2025-05-24 13:22:43
被未婚夫退亲后,我勾搭上了年轻俊俏的新知县。

新婚夜云雨之前,我决定与他先对个火辣辣的闺房诗。

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你爱不爱?

谁料他平日里端庄肃穆,闺房里竟也是个没羞没臊的。

洞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你怕不怕?

问这话时他双目灼灼,似是下一刻便要将我融化在他的眼里。

正文

我三岁那年,爷爷为我定下了一桩娃娃亲。

谁料那家人嫌贫爱富,待我家渐渐没落之后,他们竟恬不知耻地派媒婆上门来退亲,还将此事闹到了县衙里。

两家对簿公堂那日,新任的知县不在,是衙内的文县丞替他断的案。

穿红黑衣裳的皂吏一阵威喝之后,打着哈欠的文县丞高坐在大堂之上,狠狠将手中惊堂木一拍。

王大郎,你因何事而击鼓?

我爹眉目坦荡地跪在堂下,腰杆直挺宛如山间老松。

禀老爷,小的状告青石岭刘家欠债不还

欠银几何?

足足四十两

四十两?文县丞垂眸打量着我爹身上穿的粗布衣裤和脚上踏的毛窝子,不禁微微蹙起眉来。

瞧你的穿着打扮像是个穷苦的庄户人家,这四十两银子从何而来?

老爷您有所不知,小的虽然如今靠务农为生,但祖上也曾做过四品官。十几年前,刘家太公上山打猎,不小心射瞎了同村放牛郎的一只眼睛,对方一怒之下将刘家里里外外砸个稀烂,还扬言若不赔三十两银子就刨了刘家祖坟。刘家太公素闻先父仁善有侠名,便跪上门来苦苦哀求。先父一时心软便应了他,还多借出十两,嘱他修缮烂了的家什。

当时可有借据?

乡里乡亲,并无借据。

可有人证?

刘太公怕人嗤笑,特意入夜才登门苦求,因此外人不得而知。

既无借据,也无人证……文县丞不由得踌躇起来,随后扭头望向同样跪在堂下的刘猎户。

这四十两银子的欠债,你家可认?

刘猎户闻言登时磕头如鸡奔碎米: 老爷明鉴,我家老爹虽收过王家四十两银子,但那不是借,是、是王家太公自愿赠的。

我爹立即横眉大怒: 胡说道先父与你家太公平素并没有交情,怎么会平白一出手就赠银四十两?

刘猎户扭头朝我爹撇起嘴,一双死鱼眼里全是不屑的冷笑。

你那个死鬼爹是出了名的败家子,那花钱的手比青楼里婊子的裤腰带还松,别说四十两,便是一千两他也不是没打过水漂。若真的是借,当时为何没立下借据?可见是给,是赠,是不用归还的。

你真真无耻小人

你这是借机诬告我家托媒婆上门退亲,你觉得丢了颜面,因此连夜想出这个法子报复。王大郎,县老爷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在曾经结过亲的分上我劝你少生事端,免得受皮肉之苦

你胡说道

我爹是个刚正口拙的汉子,论厚颜无耻巧舌如簧哪是刘猎户的对手。

不过是寥寥几句言语机锋,他便顷刻败下阵来,直气得青筋暴露浑身颤抖,握着拳恨不得扑身过去将那坏心肠的刘猎户打个头破血流。

若说那文县丞,算不上好官也称不上贪官,但却着实是个糊涂的庸官。

堂下原告被告吵吵嚷嚷,他却穿着品绿袍坐在堂上昏昏欲睡。

直到一个门子跑来附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句小奶奶……,他这才猛然来了精神,急匆匆地一拍惊堂木断了案,然后满脸欢喜地撩袍跑出了大堂。

出了县衙大门,我爹将一口浓痰狠狠啐在了刘猎户的脸上。

呸无耻小人

刘猎户用手一抹脸,然后嬉皮笑脸地将浓痰一把甩在地上。

嘿嘿,即便我是小人,也是我家儿子不要你闺女的,看你闺女日后还如何嫁人。

方才文县丞审案时,我爹在堂下告状,我娘几番想冲过去替我爹分辩,可皂吏们手中的长棍一直拦着,无奈她便只能和我一起在堂外与围观的老百姓一起干听。

此时见我爹自县衙里愤愤不平地出来,我娘立即冲上前与他一起怒骂那刘猎户。

放狗屁我家闺女不仅要嫁,还会高嫁

呸高嫁?青天白日说梦话且瞧着吧,慢说高嫁,便是你家那嫁出去的两个赔钱货也迟早会被婆家休回来

刘猎户这话说得阴损,一下子戳中了我娘的软肋。

我娘怒冲脑门,登时便咬牙恨恨地发起咒来: 有那闲工夫盯好你儿子你那儿子长得不如三寸豆腐高,一瞧便是个短命的武大郎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登门多烧几沓冥纸

哼,你们老王家啊就是嘴硬,明明已经落魄到讨饭了,还乔张做致的装大户。

一只毛窝子鞋突然嗖地重重砸上刘猎户的脑门: 你说谁讨饭?

众目睽睽之下,我爹双眼猩红,如一头被刺激到的野兽般猛扑过去,一只赤脚狠狠将满眼震惊的刘猎户踹翻在地。

我和我娘登时瞠目结舌: ……

这倒霉的刘猎户,你说你提啥不好,非提讨饭这事儿?

这是能提的吗?

当晚回到娘娘岭,饭桌上我爹含恨喝了两大碗面汤,面汤里还有我娘给他卧的一个白胖胖的荷包蛋。

何苦来呢,你瞧你这鼻青脸肿的样子。

我娘一边给我爹夹咸菜,一边心疼地嗔怪他。

我爹舔舔破了的唇角,仍不住口地咒骂: 文县丞这狗官刘猎户这小人

依照本朝律法,缔结婚约的双方是不能无故悔婚的。

可文县丞匆忙之下,却仅凭借刘猎户三言两语便判定王刘两家退亲,且又驳斥了我家讨债的状子。

我爹堂堂尺高的汉子,怎能不气?

当初是他家涎着脸登门求亲,如今又背信弃义。这样的人家本就不是良配,退了是好事。我娘见他吹胡子瞪眼,忍不住劝慰道。

今儿去公堂前我翻了皇历,历书写着诸事皆宜,可是我仍悬着心。那无赖有句话说得对,我是怕春花和夏花自此后在娘家的日子不好过,豆芽日后的亲事也难办啊。

咋会呢?咱们家的姑娘是什么样的,咱们自己心里清楚。

我娘嘴上虽这样说,可面色也忧虑起来。

唉——想到家中的女儿们,我爹终是再无心吃饭。

他长叹一声,黯然地放下筷子,随后忽然扭身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我奶奶的面前。

娘,儿子给您、给王家丢脸了。

我奶奶正端着碗静静地吃饭,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登时令我奶奶食不知味。

起来吧,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事儿怪不得你。说罢,奶奶扭头又瞧向正在一旁大口喝汤的我,豆芽,你也不要怨你爹。

别瞧我爹性子倔我娘脾气急,可我奶才是王家真正的主心骨。

她性情淡泊,平日懒得多说半句,可但凡一开口,所有人都服她。

于是,我拼命点头,嘴里含着面汤囫囵不清地道了一句奶奶您放心,心里却乐得开了花。

夜里熄了灯,西厢房的炕上,小姑姑躺在被窝里好奇地问我: 刘家为啥非要退亲?

我满不在乎地道: 因为他家小儿子跟同村的一个瘸女瞧对眼了。

啥?他脑子有病吧

是有病,贪病那姑娘原本在亲事上很是艰难,可去年她姐姐给镇上张员外做了妾,把张员外天天哄得五迷三道的,银子大把大把地掏。刘猎户听说那姑娘嫁妆丰厚,心动了,眼馋了,所以就跑来退亲了呗。

臭不要脸那咱家四十两银子真要不回来了?

嘿嘿,急啥,这银子瞎不了。

王豆芽,你都被人退亲了,咋看起来还这么乐呵?

我扑哧一声笑得更欢了: 因为退亲是好事,他家小儿子长得跟武大郎似的,我才不乐意嫁他呢。

小姑姑好奇地歪起头: 武大郎是谁?哪村的?

是一本名叫《水浒传》闲书里面的人。

嘁,怪不得刘家要退亲你这小丫头日日看闲书唱小曲儿,却连纳鞋底子绣花都不会,谁家娶了你,那是倒了辈子血霉。

我登时被她气笑: 谁是小丫头?敢问你几岁?

小姑姑在黑夜中朝我翻起白眼。

十一,哼,便是比你小几岁,我也是你正经百的小姑姑。

白日里跟着爹娘跑了一趟几十里地以外的县衙,我又累又困,双眼禁不住饧饧起来。

什么姑?蝲蝲蛄?

没心没肺的烂豆芽

在小姑姑的咒骂声中,卸掉了心头巨石的我很快香甜地睡了过去。

去年卧龙山庙会上,我曾偷偷瞧过刘家小儿子几眼,谁料回家后便接连做了几个月的噩梦。

在梦里他一直要伸舌头舔我,一道道哈喇子滴答在我脸上,简直恶心至极。

虽然退亲有损于女子名节,但奶奶说得对,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起码退亲之后,我那喜欢恶语伤人的小姑姑很少怼我了,我那平素忙忙碌碌的爹有闲工夫对我笑了,还有我那一贯抠搜的娘也舍得给我买肉吃了。

甚至入冬闲暇时,她还自兜里阔绰地掏出了十文钱给我。

你不是爱听戏吗,今儿碧萝溪有戏班子搭台,你去耍一耍吧。

我抬头眯眼瞅了瞅天上白花花的大太阳: 娘,今儿日头是从西边出来的?

我娘又气又笑: 爱去不去。

我生怕她反悔,嬉笑着飞快地抢过钱,随后拉着小姑姑的手一溜烟跑出了门。

上甲岭的朱员外过六十大寿,朱家请南戏班子在碧萝溪畔搭台连唱三天的大戏。

听说今日唱的是《荆钗记》,十里村的大姑娘俏媳妇和小伙子们早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了。

我和小姑姑来得晚了些,前面的人乌泱泱地挤了一层又一层,没办法,我们只好寻了块石头踩着,尽力伸长着脖子往台上瞧。

台上穿红着绿浓墨重彩的伶人,正咿咿呀呀地唱着哀婉的小调。

母亲休把怒气生,女儿言来听分明: 荆钗虽非金银制,休要把它看得轻。汉朝梁鸿孟光配,达古之物今犹存……

小姑姑身量不足,被挤了一身臭汗,却连伶人的影儿都没看见。

气得她一个劲地用指甲掐我: 这破玩意有啥可听的?

多感人啊,我都会唱了,母亲休把怒气生……

我张口就唱小曲儿,登时把她怄得更气: 感人个屁这戏里的钱玉莲就跟王夏花一样傻,一个破荆钗就让她要死要活的,没出息

大戏散场之后,小姑姑还没玩够,于是我们顺便去了二姐姐家一趟。

我二姐姐王夏花,一年前嫁到了几里地以外的黄土岭。

她如今正大着肚子,眼瞅着开春就要生娃。

她家住在村口第二家,三间新盖的砖房,前院后园,粉墙黛瓦。如今是冬月,檐下挂着一串串饱满的柿子干,遥遥一看,喜庆极了。

但这不过是驴粪球子外面光,实际上她婆家是黄土岭第一穷,这盖房子的钱全是借的,每年要还人家很高的利。

豆芽,阿香,你俩咋来了?

我和小姑姑一进门,正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擦缸的二姐姐便惊喜地喊出了声。

来看你呗,看你把日子过成啥怂样

我小姑姑王兰香,是我娘亲手带大的。

她一开口,那阴阳怪气的模样简直跟我娘一模一样。

因着二姐姐当初执意要嫁给二姐夫赵里过苦日子,我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所以这两年,每次二姐回娘家,她都没露过好脸色,那些怪话酸话一大堆,字字句句都像针尖一样扎人心。

可每次二姐从娘家回黄土岭,我娘都给她装好多东西。

吃的喝的用的,光新鲜的豆芽菜都要装满满两大篮子。

我家有个暖房,里面常年生着鲜嫩的豆芽菜、韭黄、芫荽等新鲜蔬菜,十里村的乡亲都爱吃。

可二姐姐也是个打落了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吞的,她不想拖累娘家,更不愿当一只只顾啃娘家的硕鼠。

每每她不肯往婆家拿东西,我娘就眉毛一挑: 拿着吧,你饿死了,我脸上也不好看。

娘,我饿不死。

饿不死?你打量我不知道?你那两箱子嫁妆是不是都给老赵家填窟窿了?你呀,瞧着挺精明,其实是个缺心眼的。明明可以嫁个好人家,不说穿金戴银,起码不用拿自己的嫁妆去贴补家用,唉,你这个犟种、讨债的——

说到伤心处,我娘常常眼圈一红,随即忽地怒至心头,咬牙切齿地抄起烧火棍。

王夏花,你这个没出息的,老娘打死你得了

庄户人家,过日子图的是吃香喝辣、子孙兴旺。

我娘这一辈子为老王家生了三个姑娘,虽个个好模样,心里却难免没底气。

可自从我大姐姐王春花嫁给了桃源镇的陈秀才,村里人人都夸我娘必能沾女婿的光,没准日后能被封个诰命夫人,我爹也能做个老封翁。

我娘爱面子,虽然心知这些不过是场面上的奉承话,可听了之后,心里依旧扬扬得意得紧。

但没想到一扭头,我二姐就跟常来村里挑担的俊俏货郎彼此瞧对了眼,还执意要跳进赵家那个火坑去。

她这心气啊,低了高,高了低,起起伏伏,晃晃悠悠。

又岂有不气之理?

我娘时常对我二姐姐阴阳怪气,她的这一套全被王兰香悄悄学了去。

王兰香年纪小,辈分大,仗着自己是个姑姑,时常小孩说大人话。

不过我二姐姐可从不惯着她。

听见阿香又口无遮拦,二姐姐一把掐住了她的脸。

王兰香,我看你是又皮紧了,这才几天不尿炕啊,就敢这么跟我说话

阿香又羞又恼,拼命挣扎: 你瞎说,我没尿过炕

我闻闻你骚不骚

你是狗啊你?

对啊,我就是狗。小时候你天天尿炕,哪次不是我给你换褥子洗裤子,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哈哈哈哈——你挠我痒痒干啥,王夏花你这个泼妇

二姐姐挺着肚子和阿香闹成一团,我却被那黑褐色的大缸吸引住了。

定睛一瞧,大缸是崭新的,缸身的漆色锃亮,里面盛着一层层菘菜,菘菜上压着块大石头。

二姐姐,你家这大缸是新买的?花的又是你的嫁妆吧?

就你眼尖。二姐姐松开阿香,嗔笑着拉起我的手,快进屋,天儿怪冷的。

赵家正房三间,东屋里住的是她的寡妇婆母。

她婆母几个月前摔了一跤,摔得口斜眼歪不能言,如今只能日日在炕上坐着。

我们先去给她问了好,她瞧见我们来,支支吾吾地用眼睛一会儿瞧炕沿,一会儿瞧我们,示意邀我们坐炕上。

二姐姐笑着拿手帕擦掉她嘴角流下的涎水: 娘,您好好歇着,我们去西屋说说话。

唔唔唔——她婆母又使劲瞧外面的屋檐下挂着的柿子干。

知道了娘。

唔唔唔——她婆母用力点头,咧开嘴角似笑非笑,那样子令人见了,只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听说赵家伯伯是十年前去世的,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唯一的儿子抚养成人。

如今眼瞅着苦尽甘来,却又病倒在了炕上。

二姐姐和姐夫平时住西屋,西屋墙上贴的红喜字还在,只是稍微褪了几分颜色,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本书。

书旁边是两根新婚之夜燃的半截红烛,应该是平时舍不得点,要不然不管多粗的蜡烛,也不至于一年多都燃不完。

甜滋滋地吃着柿子干,我笑着问二姐姐: 二姐夫怎么不在?

今儿碧萝溪唱戏,他挑担去卖货了。

呀,我们也才听完戏,咋没瞧见他?如今他还是白天走街串巷夜里读书吗?

可不是嘛,他也想如大姐夫那样进学考功名,受人尊重。只是他底子差,平日又舍不得点蜡烛,所以只在月亮天时读得多一些。

咱家后厢房的箱子里还有不少书,你要哪本,我给你偷过来。

偷?二姐姐嗔笑着戳戳我的头,死妮子,眼瞅着明年也要成亲了,说话还这么无遮无拦。

阿香便是吃了柿子干,嘴也不甜,还抢着寒碜我。

还成哪门子亲,亲事退啦

啥?二姐姐一惊,退了?好么样的,咋退了呢?豆芽,你瞧上别人了?跟二姐说说,是谁家的小郎君?

王夏花,你想啥呢?是刘家不要豆芽了。

啥?

二姐姐登时柳眉倒竖,气得叉起了腰: 刘家退亲?他那小儿子,长得跟我院子里的黑地缸似的,又挫又丑又胖,他家也配退亲?这是欺负咱老王家没男丁咋的?豆芽你别怕,二姐去挠花他的脸

她越说越气,越气越急,挺着大肚子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冲。

我赶紧一把薅住她的袖子: 我是自愿退亲的

自愿?姑娘家的名声多要紧,你以后可咋活,我可怜的妹子——

阿香见我二姐姐气得抹泪,不由频频冷笑: 有啥可怜的?她心里可乐呵着呢,没事就嗑瓜子唱小曲儿。

她那是心里苦,不敢说,在爹娘面前强颜欢笑。

阿香登时差点把鼻子气歪: 她是那种窝囊人?平时吃屎都得吃个热乎尖的,她能甘心受这气?

哕——

二姐姐怀着孕,胃口差,阿香三言两语就把她惹恶心了。

阿香你这张嘴——哕——

豆芽多可怜——哕——

跟娘说,过一阵子我回去,哕——

阿香是根搅屎的好棍子,本来我俩是来看望二姐姐的,没想到却让二姐姐吐了个翻江倒海。

因着爹娘一直担心退亲的事儿会让大姐姐和二姐姐蒙羞,所以我把刘猎户那日说的话对二姐姐讲了一遍。

谁料二姐姐更是全然不在意。

放心吧,你二姐夫不是糊涂人。他以前还跟我念叨过刘家不是忠厚之辈,如今你们的亲事退了,他只有叫好的没有说歹的,更不会因此而慢待我。

一席话说得我喜笑颜开,我们王家的闺女果然是好样的。

离开二姐姐家时,我把没舍得花出去的十文钱悄悄放在了那几本书旁。

方才我瞧着寒冬腊月的,她脚上穿的还是蒲草芦花和鸡毛编成的毛窝子鞋,唉。

钱玉莲戴荆钗,王夏花穿毛窝子,她俩还真有点傻。

因着咽不下被退亲这口气,我娘决定搞臭青石岭老刘家。

我家屋后有一条大路是通往卧龙山腾龙寺的。

腾龙寺是云萝镇香火最盛的寺院,每日都有十里村的人来此上香求佛。

我娘脑筋活络,为了给家中的四个姑娘攒嫁妆,多年前在大路边支起了一个简陋的小食摊。

这个小食摊,有干粮茶水、荤素双食,村里人常爱来此歇脚。

每当有熟人来,我娘便东扯西扯,最后扯出刘家退亲的事儿。

对,退亲了,刘家瞧上了一个腿脚不太好的姑娘。

那姑娘也是青石岭的,姓啥我哪知道?好像姓钱——对对对,钱家有两个闺女,老大嫁得好。

啊?她姐是给人做妾的啊?做妾好啊,做妾也是人家的本事,给大老婆洗臭脚咋了,能弯得下腰,这福就该她享。

当初他家老爷子将人射瞎这事儿你知道?赔银子了,三十两,是我公爹借给他的。后来他家还主动来求亲。

没还……他们不认账了,咳,这世上哪有天理啊。怪就怪我公爹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从来不让人写借据。

……

到了年底,整个娘娘岭都知道了青石岭刘猎户嫌贫爱富勾搭上云萝镇五十岁张员外的风骚小妾的妹子且忘恩负义欠债不还的事

临近年底,娘娘岭的庄户人家有置宴请客的习俗。

我爹性情忠厚又是热心肠,平时谁家夯地盖房打谷扬场他都主动去帮忙,因此年底宴请他的人非常多。

他每吃一家,乡亲们便安慰他一回。

他每吃一家,我被退亲的事儿便被提及一回。

他每吃一家,便有村里的叔伯婶娘们将各自的家族子弟扒拉个遍,然后给我拉郎配一回。

腊月底闲暇时,我娘还喜滋滋地拿出两张画像让我挑。

赵家二公子有钱但长得一般,李家小郎君清贫但高大俊朗,你中意哪个?

我嗑着瓜子仁,笑嘻嘻地一把将两张画像都抢在手里。

娘,这事儿好办,我白日吃在赵家,夜里睡在李家,不就两全其美了?

我娘登时气得朝我扬起了满是老茧的大巴掌。

真是越大越疯癫,没个好姑娘的样子。

我扭身便往门外跑,路过门口时却一个回身,扒着门框边嗑瓜子,边朝她挤眉弄眼咿咿呀呀地唱起小曲儿来。

瓜仁儿本不是个稀奇货,汗巾儿包裹了送与我亲哥。一个个都在我舌尖上过,礼轻人意重,好物不须多。多拜上我的亲哥也,休要忘了我——

临近过年,二姐姐带着二姐夫拿着年礼登门了,大姐姐也抱着两个孩子坐马车回了娘家。

我大姐姐王春花是个温柔体贴的妇人,她每次回娘家,总要带很多的礼物。

这回,她给奶奶送了一匹时兴的茧绸,给娘送了一对福禄镯,给爹送了一双毡靴,给我和阿香每人送了一盒茉莉粉。

除此,米面粮油鸡鸭鱼肉也都满满地装了两小筐摆在灶间,令人见了心里暖烘烘的。

其实我们王家虽然如今已经落魄,但平日吃穿并不犯难。

但自家有是一回事,出嫁的姑娘孝敬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家人,老的少的聚在一起,无论多大的烦心事都被热乎乎地融化了。

一阵嘻嘻哈哈的寒暄之后,我娘抱着四岁的外孙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大姑爷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大姐姐抱着她的小女儿笑着道: 本来是要回的,但昨晚卢知县宴请儒生,他酒量浅,喝多了些,早晨起来就喊头疼恶心,我便没让他来。

我娘双眼一亮: 县老爷这么器重他?

卢知县初来时曾在县学里召集秀才讲学,因您女婿股文章做得好,那时便对他青眼有加,说明年他必是要高中的。

阿弥陀佛,得县老爷金口玉言,他肯定能中

扑哧——大姐姐抱着穿花绸棉袄的小女儿乐得花枝乱颤起来。

娘,您日后可别一口一个『县老爷』地喊了。

那喊他啥?

听您女婿说这位卢知县性情乖僻,矫情得很,不爱听什么县老爷县父母的,说是一喊便把他喊老了。这也难怪,他才二十出头,还是个没成亲的年轻相公呢。

我娘抚掌称奇: 才二十多岁就做七品官?啧啧,那日后还不得做宰相啊?哎哟,他的娘子可有福气喽。

她边说边扭头望向在一旁剥栗子仁的二闺女,又忍不住旁敲侧击起来。

这天下的女子啊,在家做姑娘时是一番光景,嫁了人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嫁人这事儿学问可大着呢。

我二姐姐佯装没听见,挺着肚子继续给阿香剥栗子仁。

无奈,我娘只得讪讪地喊我: 豆芽,娘方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我点头如捣蒜,双眼冒精光: 听见了听见了,我这辈子非卢知县不嫁

呸又发疯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娘被我逗得哭笑不得,胸腔里隐隐约约的火苗像一阵风般,起得快,熄得也很快。

大姐姐已经几个月没回娘家,乍得一听家里和刘猎户对簿公堂的事儿,忍不住出言埋怨。

娘,这事儿您原该早点告诉我,我和您女婿好歹也帮着想想法子出些力。

我娘面色讪讪: 这又不是啥光彩的事。你爹怕连累你,一个多月都没睡着觉。

一家人没有这话的,难道爹娘姐妹受辱,我们脸上就有光彩了?您女婿与卢知县交好,若早知道,必能讨个公道。豆芽也别上火,待你姐夫高中,让他给你寻个举子做郎君,气死刘家那个矮地缸。

说啥呢,我就嫁卢知县。

哈哈哈哈——这回,全家都笑了。

我们在屋里闲聊时,二姐夫赵里便穿着粗衣在灶间里忙活着烧火煮饭。

他是个有着好相貌好脾气的男子,每次来我家都挽起袖子主动进灶间,一边煮着饭,一边给我爹娘端茶又倒水。

本来我娘对他颇不满意,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吃了他的饭,喝了他的水,倒也拉不下脸来阴阳怪气了。

二姐夫,炒菜我最拿手,你歇会吧。

趁着下炕给二姐姐拿果子干的闲空儿,我凑到他面前惺惺作态地说。

二姐夫拿着铲子,一边炒菜,一边笑眯眯地朝我摆摆手。

呦,那怎么行呢,你日后是要知县夫人的,咋能让知县夫人亲自下厨。

要命,二姐夫你居然偷听我们娘儿几个说话。

哪能呢,这全怪你二姐姐,她动不动就揪我耳朵,你瞧,把我耳朵都揪长了。这耳朵一长,想做聋子都难啊。

二姐姐在东屋火炕上听见了他的话,忍不住笑着大声骂他。

村汉,敢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那我就把菜做得再香一些,香坏你的嘴。

哈哈哈哈——全家人再次哄堂大笑。

这回,连平素性情冷僻的奶奶都忍俊不禁了。

回到屋,禁不住被众人取笑的二姐姐羞得满面通红,我贼眉鼠眼地凑到她近前悄悄问: 二姐夫就是用这花言巧语把你骗到手的吧。

二姐姐红着脸啐了我一口: 小毛丫头,懂个屁。

咋不懂?我拿乔张致学着戏台上伶人的模样张口就唱。

是谁人把奴的窗来舔破。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俺怎肯把你的恩情负,欲要搂抱你,只为人眼多。我看我的乖亲也,乖亲又看着我——

哎呀你要死啊,没羞没臊的二姐姐狠狠掐我的胳膊,却又乘人不备地垂头摸摸自己凸起的肚子,悄悄在我耳边说。

不过,你二姐夫他对我真的很好,他说若这一胎生的是男娃,让这孩子姓王。

我登时一怔: 姓王?

二姐姐赶忙嘘了一声: 这事儿先别让爹娘知道。

二姐夫他愿意?

是他自己主动提的。二姐姐眼圈微红,我也没想到。

庄户人最看重的便是子嗣香火,当初我爹娘也曾动过招赘婿的念头。

但是这几年,他们也想开了,人活一世,欢欢喜喜最重要,何必为劳什子香火费尽心思。

可若有个沾血亲的男娃能姓王,他们定然也很欢喜。

只是如此,二姐夫在庄户人的嘴里,便不知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了。

吃过了年前的团圆饭,日头一偏西,大姐姐便抱着孩子坐马车回了桃源镇。

桃源镇距云萝镇有二十多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临走时,大姐姐恋恋不舍地拉着我娘的手,眼圈红得不像样。

娘,我带回的那些东西,您自己留着用,夏花那边我会照顾的。

我娘一愣: 春花,你是不是在怪娘?

娘,您说啥呢。当初家里所有人都勒紧裤腰带为我筹备嫁妆,生怕我在陈家直不起腰杆,如今,我的日子过得好些,还能不帮衬自己的亲妹妹?

我娘唉声叹气: 娘是怕你婆母挑理。

她挑她的理,我尽我的心。再说我用嫁妆在镇上租了间果子铺,日常花销皆自铺子里来,没花他们陈家一分钱。

在婆家做儿媳和在家做姑娘到底是不一样的,做事要周全些。还有,千万要体贴夫君,孝顺公婆。

知道了,娘。

大姐姐抱着两个孩子,每次欢欢喜喜地来,必会悲悲戚戚地走。

她是长女,从小便顾家,偏偏这最顾家的嫁得最远。

虽然只相隔二十多里地,可女子一旦嫁了人,婆家与娘家的距离,在心里犹如隔着一道银河啊。

人家过年都是欢欢喜喜的,可我爹娘很怕过年。

因为每逢过年祭拜祖先,都难免想起以前的伤心事。

我们王家先祖曾经做过朝中四品官,可是到了我爷爷这一代却家道中落,已然潦倒到卖田卖宅的地步。

爷爷年少时不喜功名,只喜广结好友四处云游,俗话说林子大了啥鸟都有,结交的人多了,便难免出现几个骗吃骗喝又骗钱的卑鄙之徒。

偏我爷爷生性豁达,有时明知旁人不怀好意,却只淡然一笑,仍将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

不过几年光景,爷爷便卖掉了城里的宅子铺面,又卖掉了乡下的庄子良田。

可到手的银子还没焐热乎,就又被寻味而来的人想着各路法子骗走。他们人人口称是借,可那么多年,却甚少有人登门还过钱。

刘猎户虽不是东西,但他有句话说得没错。

别说四十两,便是一千两银子也自我爷爷手里打过水漂。

我的亲奶奶对他屡劝不止,最后在一个腊月底含恨而终。

后来,我爷爷续娶了旧日好友家的一位女使,只可惜在老来得女之后,他没几年便过世了。

恰好他去世也是在腊月,当时家里穷得连棺材都买不起,还是我如今的奶奶当掉了首饰才将他安葬。

是的,我如今的奶奶其实是我爹的继母,而我小姑姑王兰香是她生下的唯一一个孩子。

这些年,原本口人的老王家,爷爷去世了,两个姐姐出嫁了,日子越过家里的人越少,我爹娘心里难过,每逢年关都要唉声叹气,悄悄哭一场。

转眼过了年,到了二月二这天。

二月二是卧龙山大庙会的日子,这一天,整个唐县的人都会慕名来腾龙寺上香拜佛。

凌晨,天边刚露出第一抹若有若无的光亮,我娘便带着两个邻家婶婶去小食摊上烧水、煮茶、蒸糕点干粮。

而我则和我爹赶着驴车,去山脚下的碧萝溪卖刚采下来的新鲜蔬菜、各式干果和冬月里编好的笼筐笸箩。

碧萝溪畔有一块空地,每逢初一和十五,我爹就来此占摊卖货。

我家离得近,早在半夜里我爹就来溪边占了一个绝佳的好位置。

二月早春,溪冰初融,潺潺有声,两畔栽种的垂柳隔远望去,隐隐约约已有那么一点好颜色,却还没有暮春时的绿烟袅袅。

倒是不远处的山涧里有几棵野樱,粉莹莹的,含羞初绽,如今正好看。

扎好摊子,没过一个时辰,碧萝溪前的路便开始拥挤起来。

一群群涂脂抹粉穿着白衫子的妇人、满头银发一步一叩头的老人和头扎小髻手里拿着糖葫芦的调皮孩子紧簇簇地挤在一处,像一堵堵人墙般,将辆辆推车、驴车和大马车挡得水泄不通。

衙门里几十个戴着红黑帽子的差役混在其中,不时地扯着脖子呼三喝四。

防火、防盗、防拐、防抢、防——

可即便他们的嗓门再大,也盖不过老百姓们潮水般的嘈杂之声。

没过多久, 这些差役们的嗓子便嘶哑得喊不出声,各自找地方吃喝去了。

我们今天拉来六篮子蔬菜、两篮子果干,很快便卖到只剩下一篮子。

我爹编的那些筐笼笸箩和做农活的小工具也卖出去不少。

半日不到,纯赚白银二两。

到了正午, 我娘大汗淋漓地跑来说小食摊有两对食客吵架,不小心把凉棚踹塌了, 让我爹赶紧去重新搭。

豆芽你看着摊,千万别瞎跑——

爹娘满脸焦躁地丢下一句话,然后旋风一般急匆匆钻进了黑压压的人群里。

我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开始坐在小胡床上优哉游哉地摆弄卖剩下的几个笸箩。

谁料,我刚把笸箩整齐地摆放在摊前,不远处大道中便不知怎的忽然跳起一匹惊马。

那匹白马发疯般地踢翻了周围的好几个人, 朝天嘶鸣着跃出大道,然后驮着一个穿白衫的人朝碧萝溪这边的集市狂奔而来。

咴儿咴儿——啊当啷——哐——

即便马背上的男子拼命勒着缰绳, 可碧萝溪的摊贩们仍倒了大霉。

好几个摊子被撞得人仰马翻,号声起伏, 眼见着就要闹出人命。

那男子见状急了,咬牙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来, 右手勒缰,左手执匕首瞪眼狠狠往马屁股上一扎。

那大眼睛的白马吃不得痛, 双蹄高高扬起,疾厉嘶鸣, 骤然一停。

只听嗖的一声,马背上的男子像被鬼附身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登时弹出,眨眼间便飞了出去。

咣当——,好巧不巧,被甩飞的他恰好摔趴在我的摊子前。

一个笸箩被骤然一震, 骨碌碌,随风向前滚了几滚, 啪嗒一下扣住了他的脑袋。

我: ……

我被这凄惨又诡异的场景惊得登时目瞪口呆,头皮发麻。

一时都忘了要出手扶起他。

可还没待我反应,那男子已经恶狠狠地吐出一口血水, 然后恼羞成怒地自地上爬起,一把扯掉头上的笸箩,转身朝人群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

是哪个刁民把我马尾巴给烧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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