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有两个儿子，她说小儿子不成器，没个正形。
唯独大儿子最得她欢心。
而我就是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为了证明自己，家里的农活我抢着干，有好东西也总想着他。
后来分家，我妈抱着铺盖敲开我院门，一住就是十二年。
她天天数落我，刁难我媳妇，苛待我女儿。
面对这些，我全都忍气吞声。
直到四十岁那年，我妈瘫痪，我和媳妇还轮流背着她下地干活。
后来我尘肺病发作，我妈攥着存折不肯撒手，让赤脚医生给我灌符水。
咽气时，我妈把媳妇和十六岁的女儿赶出去，又把承包的果园和我的宅基地都过户给大嫂一家。
没用的废物，死就死了，幸好我攥了他的钱，一分都没让他花。
之所以赖在他家，还不是怕拖累你们。
这下好了，家里的东西全是你们的。
怨气冲得我三魂七魄都在颤抖，恨不能撕碎这老毒妇。
再睁眼，我又回到我妈赖在我家那一天。
1.
病痛折磨的痛苦尚未完全消散，耳畔传来女儿的声音。
爸爸，别睡了，爸爸你快醒醒，奶奶来了。
奶奶?女儿?
我不是已经……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女儿还是四岁模样。
红彤彤的小脸蛋，葡萄般的大眼睛，软糯可爱。
此刻她正急切地摇着我，呼吸急促。
来不及回话，我妈已经拎着大包小包，跨过门槛，一屁股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那佝偻的腰、洗到发白的褂子，以及看向我时满是不满的眼神，全都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见我盯着她看，她白了我一眼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妈啊?
这都大晌午了，你媳妇儿不做饭，跑哪儿去了?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屋里有啥吃的没，拿出来给我垫垫肚子。
是了，就是这样，连话都和上辈子她来我家时说的一模一样。
现在，我确定我是真的重生了。
2.
上辈子也是这样，我妈借口跟我大哥不合，拎着大包小包说是来我家暂住。
我虽然知道她不喜欢我，觉得我处处不如大哥，可心里窝着一股火，总要做点名堂证明给她看。
于是我处处孝敬她，连带要求媳妇也不许忤逆她。
她说自己身体缺营养，我便给她买补品。
她说腰酸背疼干不了活，我就让她常年卧床，给她揉腿捶背。
就连四岁的女儿被她打骂，我也告诉女儿是因为她不听话，奶奶才这样做的。
她一住十二年，而我十二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做她的大孝子。
哪怕她偏瘫在床，也担心伺候不周，跟媳妇轮流背着她下地。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孝顺，只要我足够对她好……
总会把她那一颗心捂热，让她看清楚，她养了两个儿子，只有我最靠得住。
但我没有想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我的孝顺只是愚孝，只会害了媳妇和女儿，连带害了自己。
重活一世，我算是想透彻了，再也不要带着家人重蹈覆辙。
3.
见我没吭声，我妈抄起手边的洋瓷缸，直接朝我脑门砸来。
四岁的女儿见此情形，惊声喊了句爸爸，挡在我面前。
洋瓷缸砸在女儿的背上，女儿瞬间被砸到小脸惨白。
我着急慌忙地询问她有没有事，我妈却在一旁冷嘲热讽。
一个赔钱货，倒是有点良心，知道心疼她爸。
可惜啊，赔钱货就是赔钱货，迟早要嫁人，再怎么有良心，以后也是别人家的人。
女儿很坚强也很懂事，她没被这一洋瓷缸砸哭，反而因为我妈的话，忍不住掉了眼泪。
我替女儿揉了揉被砸中的后背，将女儿护在身后，看着我妈冷声道: 妈，你还有当长辈的样子吗?
她是你亲孙女，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是女人，你从你们王家嫁给了我们刘家，难不成你也是赔钱货?
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大儿子，敢这样说话，我妈那双绿豆小眼立马瞪得滚圆。
你说什么?这就是你跟你妈说话的态度?
她说着，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起来。
你爸走得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给你吃给你穿，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妈的?
眼看我妈又使这一招，我一下子没了主意。
媳妇却在这时从门外奔了进来，一边奔一边扯着嗓门大声哭喊。
天杀的，哪里有这样的亲奶奶哟
喊自己孙女儿赔钱货，还拿这么大的洋瓷缸往孩子脑门上砸
我的亲娘哟，你这是想打死你孙女吗?
媳妇的嗓门更大，已经盖过了我妈的声音。
这时候正值吃晌午饭，不少村里人已经端着碗，站出来看热闹了。
媳妇趁机把女儿拽出去，撩起衣服给大家伙看后背。
你们看看，这就是她奶砸的，娃儿才四岁，这么大洋瓷缸，那是想要她的命啊
4.
媳妇突如其来的一招，让我猝不及防。
但却很有效果。
不少村里人已经凑近了，纷纷指责我妈的不是。
刘大娘，你这也太狠了吧?小女娃才四岁，你下这么狠的手。
是啊，你哪怕瞅她屁股拍两巴掌，都比拿这么大洋瓷缸砸人的强，这要是一个不留神，岂不是闹出人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加上我妈理亏，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媳妇则站在一旁抹眼泪，喊着自己命苦。
直到最后，还是眼尖的人问了句: 刘大娘，你这拿着大包小包干什么?离家出走啊?
我反应过来，我妈住在我家，才是悲剧的开始。
于是我也跟着反问: 是啊妈，你拿着包袱干什么?去哪串门吗?
我妈扫了一眼包袱，支支吾吾道: 不是串门，就是想来你家住几天。
我佯装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道: 来我家住两天?那你拿这么多包袱……
不对，妈，该不会是我大哥大嫂欺负你了，你不愿意跟他们住吧?
他们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当初分家，你非得要跟大哥他们住，好东西全都给他们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我妈见我作势要走，立马一把拉住了我。
没有，不是，你大哥大嫂好着呢，是我想乖孙女了，想过来待两天。
女儿被她点到，立马吓得往我身后缩了缩。
这下不等我说话，围观的人已经笑着问起来: 想你孙女?想你孙女就是拿洋瓷缸招呼?
对呀，刘大娘，都是村里人，别不好意思，是不是你家老大把你赶出来了?
我妈唯恐败坏了大哥的名声，赶紧否认: 真不是，老大两口子孝顺着呢，我这不是待腻了吗?来自己小儿子家待两天。
咋了?你们以后跟儿女分家就不能过去串门了?
问话的人讪讪笑了两声，我原本还想回怼，媳妇已经上前一步，笑着道: 那成，住两天就住两天。
妈，你也别站那了，进屋坐吧，要喝水自己倒，我这就去做饭。
5.
其余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端着碗在院子里扒了两口饭，最后都往自家去了。
眼看媳妇前脚往厨房钻，后脚我也跟了上去。
直到进了厨房，我才压着嗓音道: 不能留妈在这里。
要是留她在家，就坏事儿了，这顿饭吃完赶紧让她走。
媳妇不说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笑着笑着，她突然开始抹眼泪。
这副举动吓了我一跳，我赶紧上前询问: 怎么回事?怎么就哭了呢?
媳妇擦干眼泪，看着我认真道: 老刘，说实话，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想到媳妇前后性格的反差，我也瞬间明白过来。
随后惊喜道: 媳妇，难道你也……
她点点头，我俩紧紧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原来上辈子我死了以后，媳妇和女儿的日子也很艰难。
女儿要上学，又没地方住。
无奈之下，媳妇跑去娘家借了一笔钱，在县城租了房子和女儿暂时住下。
可我妈依旧不依不饶，虽然不能跑，但嘴还能说话。
于是在村里造谣，说媳妇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连我十六岁的女儿也没放过。
女儿被我妈败坏名声，被学校同学孤立，母女俩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手画脚。
绝望之下，母女俩双双自杀身亡。
听到媳妇说的一切，我更是内疚到了极点。
发誓不但要把我妈赶出去，不再做愚孝的丈夫，还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可媳妇听了我的话，却道: 不行，不能赶。
妈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是真把她赶出去，指不定她在背后乱嚼什么舌根，到时候整个村的人都来戳咱们脊梁骨。
咱们要想办法，让她自己走。
我点点头，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 那咱们怎么才能让她自己走?
媳妇笑着道: 只要你不拖后腿，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做。
6.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
媳妇擀了面，劲道又好吃。
光是看着，我已经忍不住想泪流满面。
媳妇孩子热炕头，上辈子这样的生活是多么惬意啊，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也是不错的一生。
我妈依旧像上辈子一样，坐在饭桌上等我和媳妇给她盛饭。
我一看就来了火，想问她难道自己没有手，媳妇却扫了我一眼站起来。
准备制止，媳妇却冲我摇摇头。
至于我妈，则冲着女儿道: 吃饭要先紧着长辈，我都还没张嘴，你着急吃什么?饿死鬼投胎啊
女儿被莫名骂了一顿，再次红了眼圈。
我走到女儿身边，拍了拍她安慰道: 吃吧，不要紧，有德行的才是长辈，没有德行的，根本配不上长辈两个字。
我妈一拍桌子: 多余，你说谁呢?
她拍桌子的瞬间，媳妇刚好端了面走到她面前。
汤碗一洒，一整碗面都扣在了她的脚上。
滚烫的面汤烫得她嗷的一声叫出来。
杀千刀……
媳妇也跟着哭起来: 妈，我家就这条件，你要是看不上我的手艺，也不能这么糟蹋粮食啊。
我都给你把饭端来了，你还打到地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多余，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赶上门来作践我们。
7.
她一哭，女儿也跟着哭。
母女俩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这下门口又凑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有人看到一大碗手擀面倒在地上，跟着唏嘘起来。
哟，好好的面咋就倒到地上了?不吃就不吃，还糟蹋粮食。
刘大娘，你不喜欢小儿子，你不在他这里住就行了，糟践人那是缺德啊
人心怎么能偏成这样，都是自己儿子，我们记得当初分家老二就没分到什么好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一点，当老的不帮衬也就罢了，怎么还干这种事?
我妈看着周围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开始解释。
这面不是我倒的，是那不争气的儿媳妇。
我没有欺负他们俩，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看着我妈手足无措、百口莫辩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上辈子。
那时候，我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妈却到处张扬，说我不给她吃，不给她喝，连她生病也让她硬扛。
就连自己摔断了腿，也说是我媳妇的问题。
媳妇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我说咱妈老糊涂了，年纪大不容易，让她忍忍。
如今想到曾经我说的话做的事，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受了委屈，怎么就不能说了?
好吃好喝地伺候她，她不领情，那肯定没必要再给她捧着。
果然放下一切后，怎么舒坦怎么来，才是最正确的。
经过这一遭，我妈的确没吃成午饭。
好笑的是，这事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就大哥大嫂躲在屋里装听不见。
但没关系，我知道，只要闹几次，我妈肯定待不住。
然而，到底是我低估了我妈。
吃饭一事，她长了记性，自己动手盛。
却在私底下，把手伸向了我女儿。
唯独大儿子最得她欢心。
而我就是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为了证明自己，家里的农活我抢着干，有好东西也总想着他。
后来分家，我妈抱着铺盖敲开我院门，一住就是十二年。
她天天数落我，刁难我媳妇，苛待我女儿。
面对这些，我全都忍气吞声。
直到四十岁那年，我妈瘫痪，我和媳妇还轮流背着她下地干活。
后来我尘肺病发作，我妈攥着存折不肯撒手，让赤脚医生给我灌符水。
咽气时，我妈把媳妇和十六岁的女儿赶出去，又把承包的果园和我的宅基地都过户给大嫂一家。
没用的废物，死就死了，幸好我攥了他的钱，一分都没让他花。
之所以赖在他家，还不是怕拖累你们。
这下好了，家里的东西全是你们的。
怨气冲得我三魂七魄都在颤抖，恨不能撕碎这老毒妇。
再睁眼，我又回到我妈赖在我家那一天。
1.
病痛折磨的痛苦尚未完全消散，耳畔传来女儿的声音。
爸爸，别睡了，爸爸你快醒醒，奶奶来了。
奶奶?女儿?
我不是已经……
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女儿还是四岁模样。
红彤彤的小脸蛋，葡萄般的大眼睛，软糯可爱。
此刻她正急切地摇着我，呼吸急促。
来不及回话，我妈已经拎着大包小包，跨过门槛，一屁股坐在堂屋的椅子上。
那佝偻的腰、洗到发白的褂子，以及看向我时满是不满的眼神，全都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见我盯着她看，她白了我一眼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妈啊?
这都大晌午了，你媳妇儿不做饭，跑哪儿去了?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屋里有啥吃的没，拿出来给我垫垫肚子。
是了，就是这样，连话都和上辈子她来我家时说的一模一样。
现在，我确定我是真的重生了。
2.
上辈子也是这样，我妈借口跟我大哥不合，拎着大包小包说是来我家暂住。
我虽然知道她不喜欢我，觉得我处处不如大哥，可心里窝着一股火，总要做点名堂证明给她看。
于是我处处孝敬她，连带要求媳妇也不许忤逆她。
她说自己身体缺营养，我便给她买补品。
她说腰酸背疼干不了活，我就让她常年卧床，给她揉腿捶背。
就连四岁的女儿被她打骂，我也告诉女儿是因为她不听话，奶奶才这样做的。
她一住十二年，而我十二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做她的大孝子。
哪怕她偏瘫在床，也担心伺候不周，跟媳妇轮流背着她下地。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孝顺，只要我足够对她好……
总会把她那一颗心捂热，让她看清楚，她养了两个儿子，只有我最靠得住。
但我没有想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徒劳。
我的孝顺只是愚孝，只会害了媳妇和女儿，连带害了自己。
重活一世，我算是想透彻了，再也不要带着家人重蹈覆辙。
3.
见我没吭声，我妈抄起手边的洋瓷缸，直接朝我脑门砸来。
四岁的女儿见此情形，惊声喊了句爸爸，挡在我面前。
洋瓷缸砸在女儿的背上，女儿瞬间被砸到小脸惨白。
我着急慌忙地询问她有没有事，我妈却在一旁冷嘲热讽。
一个赔钱货，倒是有点良心，知道心疼她爸。
可惜啊，赔钱货就是赔钱货，迟早要嫁人，再怎么有良心，以后也是别人家的人。
女儿很坚强也很懂事，她没被这一洋瓷缸砸哭，反而因为我妈的话，忍不住掉了眼泪。
我替女儿揉了揉被砸中的后背，将女儿护在身后，看着我妈冷声道: 妈，你还有当长辈的样子吗?
她是你亲孙女，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是女人，你从你们王家嫁给了我们刘家，难不成你也是赔钱货?
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大儿子，敢这样说话，我妈那双绿豆小眼立马瞪得滚圆。
你说什么?这就是你跟你妈说话的态度?
她说着，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起来。
你爸走得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给你吃给你穿，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妈的?
眼看我妈又使这一招，我一下子没了主意。
媳妇却在这时从门外奔了进来，一边奔一边扯着嗓门大声哭喊。
天杀的，哪里有这样的亲奶奶哟
喊自己孙女儿赔钱货，还拿这么大的洋瓷缸往孩子脑门上砸
我的亲娘哟，你这是想打死你孙女吗?
媳妇的嗓门更大，已经盖过了我妈的声音。
这时候正值吃晌午饭，不少村里人已经端着碗，站出来看热闹了。
媳妇趁机把女儿拽出去，撩起衣服给大家伙看后背。
你们看看，这就是她奶砸的，娃儿才四岁，这么大洋瓷缸，那是想要她的命啊
4.
媳妇突如其来的一招，让我猝不及防。
但却很有效果。
不少村里人已经凑近了，纷纷指责我妈的不是。
刘大娘，你这也太狠了吧?小女娃才四岁，你下这么狠的手。
是啊，你哪怕瞅她屁股拍两巴掌，都比拿这么大洋瓷缸砸人的强，这要是一个不留神，岂不是闹出人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加上我妈理亏，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媳妇则站在一旁抹眼泪，喊着自己命苦。
直到最后，还是眼尖的人问了句: 刘大娘，你这拿着大包小包干什么?离家出走啊?
我反应过来，我妈住在我家，才是悲剧的开始。
于是我也跟着反问: 是啊妈，你拿着包袱干什么?去哪串门吗?
我妈扫了一眼包袱，支支吾吾道: 不是串门，就是想来你家住几天。
我佯装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道: 来我家住两天?那你拿这么多包袱……
不对，妈，该不会是我大哥大嫂欺负你了，你不愿意跟他们住吧?
他们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当初分家，你非得要跟大哥他们住，好东西全都给他们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我妈见我作势要走，立马一把拉住了我。
没有，不是，你大哥大嫂好着呢，是我想乖孙女了，想过来待两天。
女儿被她点到，立马吓得往我身后缩了缩。
这下不等我说话，围观的人已经笑着问起来: 想你孙女?想你孙女就是拿洋瓷缸招呼?
对呀，刘大娘，都是村里人，别不好意思，是不是你家老大把你赶出来了?
我妈唯恐败坏了大哥的名声，赶紧否认: 真不是，老大两口子孝顺着呢，我这不是待腻了吗?来自己小儿子家待两天。
咋了?你们以后跟儿女分家就不能过去串门了?
问话的人讪讪笑了两声，我原本还想回怼，媳妇已经上前一步，笑着道: 那成，住两天就住两天。
妈，你也别站那了，进屋坐吧，要喝水自己倒，我这就去做饭。
5.
其余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端着碗在院子里扒了两口饭，最后都往自家去了。
眼看媳妇前脚往厨房钻，后脚我也跟了上去。
直到进了厨房，我才压着嗓音道: 不能留妈在这里。
要是留她在家，就坏事儿了，这顿饭吃完赶紧让她走。
媳妇不说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笑着笑着，她突然开始抹眼泪。
这副举动吓了我一跳，我赶紧上前询问: 怎么回事?怎么就哭了呢?
媳妇擦干眼泪，看着我认真道: 老刘，说实话，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想到媳妇前后性格的反差，我也瞬间明白过来。
随后惊喜道: 媳妇，难道你也……
她点点头，我俩紧紧抱在一起，相拥而泣。
原来上辈子我死了以后，媳妇和女儿的日子也很艰难。
女儿要上学，又没地方住。
无奈之下，媳妇跑去娘家借了一笔钱，在县城租了房子和女儿暂时住下。
可我妈依旧不依不饶，虽然不能跑，但嘴还能说话。
于是在村里造谣，说媳妇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连我十六岁的女儿也没放过。
女儿被我妈败坏名声，被学校同学孤立，母女俩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手画脚。
绝望之下，母女俩双双自杀身亡。
听到媳妇说的一切，我更是内疚到了极点。
发誓不但要把我妈赶出去，不再做愚孝的丈夫，还要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可媳妇听了我的话，却道: 不行，不能赶。
妈那个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是真把她赶出去，指不定她在背后乱嚼什么舌根，到时候整个村的人都来戳咱们脊梁骨。
咱们要想办法，让她自己走。
我点点头，觉得媳妇说的有道理: 那咱们怎么才能让她自己走?
媳妇笑着道: 只要你不拖后腿，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来做。
6.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
媳妇擀了面，劲道又好吃。
光是看着，我已经忍不住想泪流满面。
媳妇孩子热炕头，上辈子这样的生活是多么惬意啊，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也是不错的一生。
我妈依旧像上辈子一样，坐在饭桌上等我和媳妇给她盛饭。
我一看就来了火，想问她难道自己没有手，媳妇却扫了我一眼站起来。
准备制止，媳妇却冲我摇摇头。
至于我妈，则冲着女儿道: 吃饭要先紧着长辈，我都还没张嘴，你着急吃什么?饿死鬼投胎啊
女儿被莫名骂了一顿，再次红了眼圈。
我走到女儿身边，拍了拍她安慰道: 吃吧，不要紧，有德行的才是长辈，没有德行的，根本配不上长辈两个字。
我妈一拍桌子: 多余，你说谁呢?
她拍桌子的瞬间，媳妇刚好端了面走到她面前。
汤碗一洒，一整碗面都扣在了她的脚上。
滚烫的面汤烫得她嗷的一声叫出来。
杀千刀……
媳妇也跟着哭起来: 妈，我家就这条件，你要是看不上我的手艺，也不能这么糟蹋粮食啊。
我都给你把饭端来了，你还打到地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跟多余，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赶上门来作践我们。
7.
她一哭，女儿也跟着哭。
母女俩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这下门口又凑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有人看到一大碗手擀面倒在地上，跟着唏嘘起来。
哟，好好的面咋就倒到地上了?不吃就不吃，还糟蹋粮食。
刘大娘，你不喜欢小儿子，你不在他这里住就行了，糟践人那是缺德啊
人心怎么能偏成这样，都是自己儿子，我们记得当初分家老二就没分到什么好东西，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一点，当老的不帮衬也就罢了，怎么还干这种事?
我妈看着周围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开始解释。
这面不是我倒的，是那不争气的儿媳妇。
我没有欺负他们俩，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看着我妈手足无措、百口莫辩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上辈子。
那时候，我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妈却到处张扬，说我不给她吃，不给她喝，连她生病也让她硬扛。
就连自己摔断了腿，也说是我媳妇的问题。
媳妇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我说咱妈老糊涂了，年纪大不容易，让她忍忍。
如今想到曾经我说的话做的事，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受了委屈，怎么就不能说了?
好吃好喝地伺候她，她不领情，那肯定没必要再给她捧着。
果然放下一切后，怎么舒坦怎么来，才是最正确的。
经过这一遭，我妈的确没吃成午饭。
好笑的是，这事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就大哥大嫂躲在屋里装听不见。
但没关系，我知道，只要闹几次，我妈肯定待不住。
然而，到底是我低估了我妈。
吃饭一事，她长了记性，自己动手盛。
却在私底下，把手伸向了我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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