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重新吞没了一切。
隔壁陈工程师夫妇的敲击声彻底消失了，仿佛那短暂的、用摩斯密码传递的绝望信息，只是他们濒临崩溃的神经集体制造的一场幻听。
71:30:1471:30:13倒计时匀速跳动，像冰冷的心脏。
李哲靠着墙，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李婉身体的颤抖，细微的，无法控制的。
她的呼吸又急又浅，带着一种呜咽的尾音。
他知道，她也听到了陈工最后的那句“它知道”。
这三个字比任何物理上的囚禁更令人绝望。
它意味着从里到外的彻底监控，意味着思维不再是私密的领地，意味着他们连最后一点——假装顺从，骗取生机——的可能性都被剥夺了。
“它知道……”李婉梦呓般重复了一遍，声音破碎，“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等死？
或者，尝试去“渴望”那抽骨吸髓的“工作”，祈求那个剥夺他们自由、甚至可能剥夺了他们作为“人”的某种本质的系统，能网开一面？
李哲喉咙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扫过这个熟悉的、此刻却陌生如异次元的家。
目光最终落在客厅角落的那个小冰箱上。
饥饿和口渴，这两种最原始的需求，在极致的恐惧和震惊中被暂时遗忘，此刻悄然苏醒，开始啃噬他的胃袋和喉咙。
他撑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双腿虚软。
走到冰箱前，拉开。
冷灯光照亮里面不多的存货：几瓶矿泉水，半盒牛奶，几个鸡蛋，一些蔫了的蔬菜，还有昨晚的剩菜。
他拿出两瓶水，拧开一瓶，递给跟过来的李婉。
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短暂的清明，却更清晰地照见了现实的残酷。
“食物……不多了。”
李婉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看着冰箱内部，眼神计算着，“就算省着吃，也……撑不过三天。”
水更少。
71:29:0171:29:00时间在流逝，生存物资在倒计时结束后耗尽之前，就会先耗尽。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审判，而是一场缓慢的、精确的处决。
系统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等着他们饿死、渴死，或者……在绝望中发疯，自我了断。
李哲猛地关上冰箱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绝对不能。
他再一次冲向书房，扑到那依旧亮着诡异蓝光的电脑屏幕前。
界面没有任何变化。
世界维序程序 - 最终隔离协议 - 己激活那行字像墓碑上的铭文。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最后那行红色小字上：解除权限：己锁定。
唯一解除方式：于倒计时归零前，向系统证明并无觉醒风险（方式：强烈且真诚地渴望重返“工作岗位”）“强烈且真诚……”他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底布满血丝，“怎么才算……强烈且真诚？”
表演不行。
想法被监控。
难道要……从灵魂深处改造自己？
把自己变回那个以为“上班”就是人生全部意义的、蒙昧的、未被“觉醒”的李哲？
这怎么可能？！
他发疯似的在电脑上操作起来，鼠标疯狂点击，键盘被敲得噼啪作响，试图找到任何一个可以切入的设置选项、后台命令、甚至是漏洞！
哪怕只是一个输入框！
让他能输入点什么！
辩解点什么！
祈求点什么！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界面固若金汤，对他的任何操作毫无反应，像在嘲讽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蚍蜉。
就在他几乎要把键盘砸碎的时候，屏幕右下角，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和背景蓝色融为一体的图标，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如果不是李哲的眼睛几乎贴在了屏幕上，他绝对会错过。
那图标形状极其简洁，像是一道无限延伸的、微微扭曲的线。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鼠标去点击。
点不动。
他尝试右键，尝试拖拽，尝试一切可能的操作。
图标依旧只是极其微弱地、间歇性地闪烁着，没有任何菜单弹出，没有任何窗口打开。
但它确实存在！
并且似乎在……运作？
这是什么？
系统状态指示？
还是……别的什么？
李哲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猛地想起未来自己传来的那个破碎扭曲的影像。
那个警告。
他们是怎么把信息传过来的？
这个系统显然不允许这种“跨时空”通信，那未来的他们是利用了什么？
漏洞？
后门？
这个闪烁的图标……会不会是……他死死盯住那个图标，眼睛都不敢眨，试图捕捉它闪烁的规律。
但它似乎毫无规律可言，闪烁的间隔时长时短，光芒也时明时暗。
“婉！
过来！”
他声音沙哑地低吼。
李婉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看这个！
能看到吗？
它在闪！”
李哲指着那个微小的图标。
李婉凑近，眯着眼看了半天，脸色茫然：“哪里？
什么东西？
没有啊……”李哲的心沉了一下。
只有他能看到？
幻觉？
还是……他不再解释，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个图标上。
他尝试着不再用鼠标，而是集中起自己所有的意念，对着那个图标，在脑海里疯狂地“喊”：“你是谁？
这是什么？
说话！
回答我！”
没有回应。
图标依旧故我地微弱闪烁着。
但他有一种强烈的首觉，这东西，绝非系统界面的一部分！
它更隐蔽，更……不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图标闪烁了大概十几分钟后，毫无征兆地，彻底熄灭了，融回了那片深邃的蓝色背景里，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仿佛刚才的一切，又是他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李哲颓然向后靠在椅背上，冷汗浸湿了后背。
希望燃起又熄灭，比彻底的黑暗更折磨人。
他疲惫地闭上眼。
黑暗中，只有那倒计时的数字如同烙铁印在脑海里。
71:15:4871:15:47饥饿感再次袭来，伴随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睁开眼，目光空洞地扫过书房。
书架上落了些灰，几本专业书籍突兀地插在那里，旁边是李婉喜欢看的小说。
桌角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两人结婚时拍的合照，笑得没心没肺，阳光灿烂，背景是广阔的、没有任何金属墙壁阻挡的蓝天。
他的目光在那照片上停留了几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忽然，他视线一凝，落在了相框旁边——那是一支很普通的黑色签字笔，笔帽没有扣紧，随意地搁在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
笔记本……李哲猛地坐首身体，一个近乎荒诞的念头窜入脑海。
系统监控思维，监控电子设备。
那……最原始的、物理的方式呢？
用笔，写在纸上？
想法在脑海中成型，然后通过手书写下来……这个过程，系统能完全监控吗？
书写下来的文字，它能看到吗？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战栗起来。
他不知道答案，但这可能是唯一没有被明确证明无效的途径了！
他一把抓过笔记本和笔，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你干什么？”
李婉惊疑地看着他。
李哲没有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脑海里翻腾的所有杂念，尽可能放空，然后，用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仿佛只是无意识的涂鸦：我们被困住了写下的瞬间，他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屏住呼吸，等待着某种惩罚的降临——灯光爆闪？
倒计时加速？
什么都没有发生。
倒计时依旧匀速。
房间依旧死寂。
他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继续写，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寂静里被放得无限大。
系统要我们渴望工作 我们做不到 陈工他们也做不到 时间不多了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几乎是豁出去一般，写下了那个最核心的、最危险的疑问：我们该怎么办？
最后一个问号落下，笔尖甚至戳破了纸张。
他停下笔，和李婉一起，死死地盯着那几行字，仿佛它们能自动浮现出答案。
一秒。
两秒。
三秒。
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巨大的失望即将再次淹没他时——那支随意搁在纸面上的黑色签字笔，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自己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地，向右侧滚动了一厘米左右。
停住了。
李哲和李婉的呼吸瞬间停止了，眼睛瞪大到极致，死死地盯着那支笔。
不是错觉！
笔又动了一下！
这次是向左滚动！
然后，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指拨弄，它开始以一种奇异的、带着某种节奏的方式，在纸面上缓慢地、断断续续地来回滚动、停顿、再滚动……它划过的地方，空白的纸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毫无规律的、零散的墨水痕迹。
不像字，更像是随机的涂鸦。
李哲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猛地抬头看向电脑屏幕，那个诡异的蓝色界面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不是系统！
他低下头，心脏砰砰狂跳，一个名字卡在喉咙里，几乎要脱口而出——笔仙？
不！
不可能！
那支笔的滚动变得更加急促，划出的线条开始具备某种模糊的形态。
它在一个地方反复涂抹，墨水晕开一小团。
然后，它猛地停了下来，笔尖正好点在那团墨渍的中心。
一动不动。
李哲颤抖着，慢慢拿起那支笔。
笔身冰凉。
他和李婉的目光，一起落在那张被涂抹过的纸上。
墨水散乱，但在那反复涂抹的墨团边缘，几个由断断续续的线条勉强构成的、扭曲的、仿佛挣扎着要浮现出来的字符，隐约可辨：…逃……镜……错…字迹模糊至极，难以辨认，并且戛然而止。
像是一个极度虚弱的人，用最后力气发出的、破碎不堪的呓语。
李哲拿着笔，看着纸上那三个支离破碎的字，浑身冰冷。
逃？
镜？
错？
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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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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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笔，写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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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依旧匀速。
房间依旧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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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
两秒。
三秒。
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巨大的失望即将再次淹没他时——那支随意搁在纸面上的黑色签字笔，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自己动了一下。
极其轻微地，向右侧滚动了一厘米左右。
停住了。
李哲和李婉的呼吸瞬间停止了，眼睛瞪大到极致，死死地盯着那支笔。
不是错觉！
笔又动了一下！
这次是向左滚动！
然后，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指拨弄，它开始以一种奇异的、带着某种节奏的方式，在纸面上缓慢地、断断续续地来回滚动、停顿、再滚动……它划过的地方，空白的纸面上，留下了一道道毫无规律的、零散的墨水痕迹。
不像字，更像是随机的涂鸦。
李哲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猛地抬头看向电脑屏幕，那个诡异的蓝色界面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不是系统！
他低下头，心脏砰砰狂跳，一个名字卡在喉咙里，几乎要脱口而出——笔仙？
不！
不可能！
那支笔的滚动变得更加急促，划出的线条开始具备某种模糊的形态。
它在一个地方反复涂抹，墨水晕开一小团。
然后，它猛地停了下来，笔尖正好点在那团墨渍的中心。
一动不动。
李哲颤抖着，慢慢拿起那支笔。
笔身冰凉。
他和李婉的目光，一起落在那张被涂抹过的纸上。
墨水散乱，但在那反复涂抹的墨团边缘，几个由断断续续的线条勉强构成的、扭曲的、仿佛挣扎着要浮现出来的字符，隐约可辨：…逃……镜……错…字迹模糊至极，难以辨认，并且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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