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回事,瞬间想到了云生的眼睛,与那最后上车的黑衣人是何其相像。
只是红衣说,那黑衣人没有找到替死鬼,现在飞升魔界了,云生纯白羽毛、纯洁相貌、纯洁思想,怎么可能是听起来就很可怕的“魔”呢?
可是胡老道却说,“你遇见云生,可是在地狱的出口?”
云生说自己出生身在云里,而地狱的出口也在云端,正想点头,突然想到胡老道应该是怀疑云生是魔,不管如何,这重身份不利于云生的正常生活,于是连忙摇头。
胡老道揪着胡子,沉思一会儿。
烤肉架上的大烤鸭已经熟透了,黄里透红,鲜嫩多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的大烤鸭,将我的食欲勾起,我摸了摸饿得咕咕直叫的肚子,手不知不觉的向烤鸭伸去
小道士口水直流,也向那只烤鸭伸出了手。
于是,我加快了前进的手,事实证明我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小道士的手还没有触碰到烤鸭,现在胖子一巴掌打了回去,“小家伙,师傅他老人家都还没发话,哪有你吃的份儿。”
这时我的手已经接触到了烤鸭架,我能想象到下一刻,鲜嫩多汁的烤鸭就会出现在我掌心。
但就在我的手掌距离烤鸭只有0.001毫米的时候,烤鸭被另一只手抢走了,愤怒的视线随着那只突如其来的手上移,原来,那是胡老道。
此刻,胡老道快乐地拿着烤鸭,比划着胜利的姿势,欢欣鼓舞、跳呀跳呀
“不给你,不给你就不给你。”
我的肺都要被气炸了,这老顽童,姐一天没吃饭了,他还要给姐争。
来者是客,这臭道士,竟然对客人如此不周,那还在这干呆着干嘛,给自己找气添堵吗。
惹不起,我走。
转身,臂膀却被拉住。
“唉唉唉,我就开个玩笑嘛。看你这小气样儿。”
一个油亮发光的大鸭腿就出现在我的眼前,是胡老道递给我的,“给给给,大鸭腿,你拿去。”
两个道士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师傅,却只被分到了一个鸭翅尖儿,只好在一旁一脸无辜地啃着鸭翅膀,小眼神儿却直往我和胡老道手里瞥。
望着小道士无辜的眼神,胖子还嘀咕道,“你愁眉苦脸干啥呢,最无辜的是我好不好。这柴是我抱的,火是我点的,烤架是我放的,鸭子是我烤的,你们都只是在一旁看着,可到了分东西吃的时候,好像我只是个打酱油的服务生呢……”
胖子正在嘀咕,抬眼瞅见师傅正不愠不火地望着他,便狠狠地的低下头,默默地咬着鸭翅尖。
胖子再抬头时,已是满眼星光地望着师傅,“师傅,师傅,你给我讲讲你们这一趟的经历好不好呀?”
胡老道看了看我,笑而不语。
再抬头时,便看见胖子和小道士那如视杀父仇人般的眼光
我懂了,合着不想当着我的面说?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去看看那边的风景。
踱步来到另一边。
道观在白石铺成的山顶,走到山顶的边缘,二十余级台阶之下,是宽阔的白石铺成广场,而广场之下,是直到被迷雾遮住的山底的森林。上有清新莲池、如雾喷泉、奇形松柏、石人剑阵、各式箭靶,像休闲散步之所,又像习武练剑之地;说好听了是丰富多彩,说难听了是杂七杂。
广场上有一桩高大的白玉柱很是显眼,上有龙纹浮雕栩栩如生,张牙利爪令人望而生畏。
顺着浮雕往下看去,瞅见了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很是奇怪,仔细看去,原来是云生二十余级台阶之下,被绑在一白石柱子上的僵尸云生石柱在一个莲池中央,却有一青石路从莲池边缘走往石柱。由于石柱的遮挡,从刚才我所处的位置看不到云生,而现在,正好看到了;
此刻,云生一动不动,双手直直地向前,活像一个木偶;额头上的符纸已不知飞哪去了,五花绳从他的脚踝缠到了胸,将他与那身后的大白玉石柱紧紧缠绕在一起。
刚才只顾着与胡老道谈话了,竟然忘了云生。
回头见胡老道与两个徒弟谈的正热火朝天呢,两只手一会儿交叉,一会儿分开一会儿抱拳,看他那么认真,便不忍心打扰他,于是独自朝云生走去。
下了二十余级台阶,走过歪歪扭扭的青石小径,来到莲池前,顺着建于莲池中的青石路,直达石柱旁。
云生此刻正双眼紧闭,仿佛在享受着春暖花开,又像在迎接着海风拂面。看起来很是安详。
当我靠近他的时候,画面仿佛颤动了一下,原来是云生的鼻翼微微翕动,难道他能感受到我的靠近吗?我的内心有些疑惑。
再靠近一些,云生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颤动着,忽然睁开了黑幽幽的大眼睛,他的眼白已经没有了,整个眼睛都是黑色的,看上去有些诡异,但我知道他此时被五花大绑着,应该不能奈我何,所以也没有后退,却差点被它左右晃动的手给戳到了胸
我紧张起来,轻声呼唤着。
“云生……云生,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姐姐呀。”
云生没有回话,看他的嘴巴微微张动,一张一合,肯定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俯身,轻轻附耳于他,可却什么也没听到,除了呼噜噜的有些空洞的喘气声。
不由得好奇地看看云生,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云生的嘴剧烈颤抖着,竟然从牙齿缝里抖出几个字,
“胡老道……快走……”
啊?云生是叫我快走?快离开胡老道么?我仔细听着,而后面却是一连串咯咯声,我扶着云生的肩膀,俯身问道,“为什么?”
他的颤抖停了一会儿,却是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冒出,正当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突然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我……离……开……”
这四个字,我听得真真切切。
带他离开?他要离开这里?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前额滚落,面色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他好似在承受着极大的煎熬,继续用牙齿缝儿说道,“我不要……落入胡老道手里。”
看着曾救我性命的云生此刻这般煎熬难受,我的心如刀割似火烤。他还没丧失意志,他还记得自己是谁,他还记得我是姐姐。
既然不想落入胡老道手里,那姐姐带你离开好了。
姐还欠你一条命呢
“别急,姐知道你还在,姐知道你会好转的,姐带你离开。”
我四处摸索着,终于在近水岸边摸到了一块比较尖锐的石头,将尖锐的一端对着五花绳,割呀割,割了许久,石头都被磨损得变了形状;但我看着五花大绳越来越细,手掌传来的酸痛感便换作成功的期待。
“云生,等等,姐姐马上就带你离开这里。”
当绳子割断的瞬间,我看到了他久违的微笑,和微弱的“谢谢。”
围着大石柱跑了好多圈,才把缠绕云生的五花大绳给解开。
脑袋转得晕乎乎的;也不知胖子捆绑云生时是否转晕脑袋、导致身子直接往莲池里倒,反正以他的体重,需要的向心力是我的两三倍。
当绳子落地,云生的身子竟然瘫软向地下倒去,我连忙去扶住她,“对不起,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姐姐现在就带你走。”
他微微点头,很是虚弱地看了看我,竟然从他深沉的黑眸里看到了久违的单纯。
可就在这时,山顶传来叫喝,“且慢”
抬眼,原来是胡老道,他说,“他是僵尸,现在已经完全尸化了,你别被他骗了”
我愣了愣,他的话如一盆冷水,泼得我清醒了几分。我刚才做了什么,竟然去救一只僵尸?但感受着云生靠在我肩膀的胸膛微微起伏的翕动,我又不忍扔下他了。
这时,耳边微弱的喘息声传来,“姐姐……只要带我离开池子,我……就能飞了……”
听到这儿,我半背着云生就往池子外走去, 心想,这池子可能有着某些阵法,让云生这只天生神胎无法展露自己的力量吧。
近了,更近了, 就要到池子外了
可胡老道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就在池子边缘的时候,我差点与乘坐浮尘突然出现的胡老道撞了个满怀
这家伙?飞这么快
“走开”我怒视着胡老道。
“可他是僵尸以血为生的僵尸他走后, 定会涂炭生灵、为祸人间”
“可他此刻分明清醒着,刚才还叫我姐姐呢他不会伤害被人的,我保证”
胡老道也不多说,坐在悬浮于半空中的浮尘之上,死死堵着道路的出口,与我大眼瞪小眼, 最可气的是,他在那悠闲地忙着自己的事呢: 他一会儿挖挖鼻子, 一会儿抠抠脚丫,真不知他是觉得自己脚丫很香?还是试试自己的鼻子是否功能障碍?
真是奇葩, 这么个不注意为生的家伙、竟然有洁癖。
合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悠闲样儿,就等着我投降是吧?
肩头, 云生那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令我的心越来越沉, 冰冰凉凉的,仿佛沉入了冷寂的荷花池底。在这个阵法里呆久了, 云生会死去吗。
不他不能死
终于按耐不住的我,将愤怒的火焰欠进掌心,感觉整个身子都有些火热发烫,“让开”
“不让。”
“你……”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云生低弱的喘息声,“姐姐, 对不起了。”
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我的脖间,低头瞅瞅, 竟然是刚才我用来据断绳子的石头,云生的声音大了几分,对胡老道说道, “你再不让开,我就杀了她”
冰凉的石头在脖间微微颤抖,随着我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