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但我很感动。
直到我无意间看到他的工资单——
月薪三万。
1
庆功宴,沈牧带的新人怯生生道:
好像有点冷。
沈牧下意识脱下外套。
我疑惑望去。
他一怔,随即将外套披在我身上:
老婆,别着凉。
陈安见状,落寞垂眼,眸光微动。
我蹙蹙眉,穿上衣服,来回打量着两人。
可还不等怀疑什么,就从外套中摸到一张纸条。
低头一看,心蓦地一凉。
是沈牧的工资单。
我与沈牧结婚年,女儿五岁。
为照顾家庭,我选择辞职。
而沈牧则在行业龙头企业担任工程师,虽然薪资不高,但发展前景好。
他细心又温柔,知道我缺乏安全感。
为使我安心,便将工资尽数上交。
每月千块,就是他的全部。
不多,刚刚好够我们一家在大城市生存。
只不过除去车贷,房贷和生活开销,也再无剩余了。
每当我为钱发愁时,他就柔声安慰道:
老婆,你只管顾好家里,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我以为我嫁对了人。
虽然钱少,但胜在踏实。
可这张工资单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
月薪三万。
我直勾勾地盯着纸条上的数字。
手止不住地发抖。
三万?
可他每月只交给我千,那剩下的钱呢?
我不敢细想。
嫂子,你不舒服吗?
陈安轻声唤我。
我抬眼,眸光落在她的脖颈处。
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垂坠在微微敞开的领口前。
而白皙的锁骨上,淡粉色的吻痕若隐若现。
沈牧的目光游移,不经意间掠过一眼,黏腻又暧昧。
我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
头发昏,手发麻,脚发软,呼吸不能。
夫妻年,我对他的眼神再熟悉不过
从前只对我。
而现在,另有他人了。
陈安嘴角噙笑,手里端着一碗热汤,嗔怪似地看向沈牧:
沈工,你别光顾着我,也给嫂子盛碗汤呀。
沈牧目光柔软,应道:
好好好,我给你们每个人都盛一碗。
活像一对老夫老妻。
我怒火中烧,刚想把工资单甩他们脸上质问,却忽然眼前发黑,肋骨一下一下的刺痛,疼得我直冒虚汗。
我顿时冷静下来。
不动声色地将工资单放回口袋。
因为就在今天下午。
我才刚刚确诊了乳腺癌。
2
医生当时劝我尽快住院治疗。
他表情凝重,嘴巴一张一合,劝说许久,可我基本没听,只茫茫然问道:
得花多少钱?
他默了默,叹口气:
保守估计,自费二十万左右。
我道谢,安静地坐公交回家,扫地,拖地,洗衣服,整理房间,一切如常。
直到做完家务,我才空下来大哭一场。
二十万,太贵了,我治不起。
我仔细思考过。
我没工作,沈牧工资也不高。
我俩又都来自小县城,家里条件不好。
结婚时,就已经掏光了两家人的家底。
因此患癌于我,于沈牧,于家庭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所以做出放弃治疗这个决定,我仅仅只用了一分钟。
我自尊心极强,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可我从未想过。
在我为了不拖累沈牧,果断决定放弃治疗时,沈牧竟然一直在提防着我,甚至瞒着我藏下巨款
而我更不敢想的是,他大概已经出轨,和别的女人苟合在一起了
我不自觉收紧拳头,自嘲般笑了笑。
我错了。
我今天就不该来这儿。
方才沈牧下班时,曾照例打电话问我:
老婆,项目庆功宴,你要来吗?
平常我是不会去的。
这些年我一门心思扑在家庭上,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导致身材走形,面容憔悴。
我不愿意给沈牧丢人。
但今天,我突然就想去了。
我想在离开前,再帮沈牧做些什么。
于是我把女儿寄放在邻居家,生疏地打扮一番,赶去宴席,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挨个给同事们敬酒。
感谢他们对沈牧的照顾。
可轮到陈安时,她却迟迟未动,只为难地低下头不看我,仿佛被强迫一般。
小陈,嫂子敬你酒呢
有同事拍拍她的肩。
我正欲笑着打圆场时,沈牧就先一步拿起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才毕业,喝不了酒,你别逼她了。
我愣了一瞬。
不受控制地看向他手里的酒杯。
那上面,还残留着陈安的口红印。
陈安小心翼翼地扯扯他的袖子,娇声道:
谢谢沈工。
3
思绪逐渐回笼。
沈牧还在笑盈盈地给每个人盛汤。
并没发现我的不对劲。
我只觉自作多情,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但我又素来体面,不愿意当众撕破脸。
只粗粗地喘了几口气,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想一切等到回家再说。
饭局结束,我与沈牧刚要上车,陈安就追上前:
嫂子,我送你们吧。
她熟稔地从沈牧腰间取下车钥匙,乖巧地看他一眼。
旁边的同事轻咳一声:
小陈,你知道路吗?
陈安挥挥手,笑道:
当然啦,以往都是我送沈工的,熟得很。
她说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沈牧表情些许不自然。
他余光扫过我,对陈安温声道:
不用送我们,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危险,我叫代驾。
陈安面露失落,委屈地看看我,想要下车。
我忍不住嗤笑道:
那么麻烦做什么?我又不是不给钱。
只是辛苦你,还要大晚上出来赚外快。
我的确会优先照顾别人的面子,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忍受接二连三的挑衅。
陈安听闻,脸色骤变。
沈牧也微微恼怒,嘴唇嗡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作罢。
我打开后车门坐进去,偏头看向沈牧:
你坐哪儿?副驾?还是后面?
陈安红了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沈牧眼底不忍。
但犹豫片刻,他还是决定坐在我身边。
陈安轻轻咬唇,一言不发。
车窗外,一些还没离开的同事忍不住吐槽道:
服了,摆什么大婆谱?说话真难听。
老妖婆只敢针对女人,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打沈工啊?
笑死,一个家庭主妇,你看她能离开沈工吗?小陈年轻漂亮,有危机感了呗
那不也是自己选的?活该。
沈牧眉头紧锁,抓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道:
老婆,你别听他们瞎说。
我歪头避开,甩下他的手,稍稍扬起下巴,命令陈安:
走啊。
沈牧定定看我,眼中结了层冰。
4
陈安抬手擦擦眼泪,缓缓发动车子。
她果真熟悉路线,无需导航,连续抄了几个近道,甚至连车位在哪儿都一清二楚。
一路上,我的心沉到谷底。
下车,我强硬地加了她的微信,转了代驾费过去。
她没收,倔强地望我,眼睛红得像只小兔子:
嫂子,我只是想帮忙,很抱歉惹你不开心,但你也不能这样侮辱我的人格
她说罢转身,背对着我,将车钥匙交还给沈牧,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着。
沈牧叫她注意安全,板着脸同我上楼。
一进门,他便忍不住发脾气道:
乔舒,你今天发什么疯?为什么一直针对陈安她只是好心送我们回家而已
我仰头看他,气得差点笑出声。
结婚年,我们鲜少吵架。
他长相好,酷爱健身,外形一直保持得不错,因此偶尔也会有女人示好,但他都拒绝的果断,从未因一个外人冲我发火。
但今天,一切都变了。
我一想到自己竟然要为了他放弃生命,就觉得可笑。
好心?一次是好心,两次三次呢?沈牧,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结婚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你原来是块儿木头啊
我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小心思,狠狠瞪他一眼,转头就走。
他下意识拉住我,问道:
你去哪儿?
我不理会,掰开他的手。
他重重叹口气,把我扯在怀里:
对不起,老婆,是我说话太冲,以后我会注意的,你别生气了。
我冷声道:
我去接蔓蔓。
他恍然,松开我,习惯性指挥道:
以后你不用来饭局,蔓蔓放在邻居家,该麻烦别人了。
我默不作声,不愿再多费口舌做解释。
把女儿哄睡时,沈牧正站在阳台抽烟。
淡淡的烟雾中,他的面容闪过几分挣扎与惆怅。
抱歉,安安,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我走近,他没发觉,只抬眸看向远方:
我知道你道德感高,不想偷偷摸摸。
我会为了你离婚的,但不是现在。
我的财产还没处理好,你知道的,工资加奖金,整整三百万。
而且……乔舒也离不开我,我不想伤害她,这件事情,要让她慢慢接受。
听罢,我的胸口仿佛压了块儿重石,纵使强迫自己不要情绪上头,也禁不住湿了眼眶。
三百万?
我拼命省吃俭用,精打细算,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分花的日子里,他竟然防着我偷藏了整整三百万
那我这些年为了他,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心血又算什么
我气得浑身发抖,两边腋侧隐隐作痛。
沉默片刻,我终于冷静下来。
咬紧牙关,擦干眼泪,转身回到卧室,在手机上预约了最好的医院。
我不想放弃治疗了。
我不但要好好活着,还要把沈牧欠我的,都一一讨回来。
5
我瞒着沈牧,找了律师朋友帮忙,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而后又联系了父母,准备先把女儿送回娘家。
去兴趣班接女儿时,恰逢暴雨,打不到车,无奈之下,我只得联系沈牧。
第三通时,他才接。
老婆?
他嗓音莫名沙哑,呼吸略显急促,似在隐忍什么:
怎么了?
我压着怒意问道:
你有空吗?来兴趣班接我们一下,雨太大了,我打不到车。
话音刚落,他便忽然闷哼一声:
对不起,老婆,我要去见客户,正在开车,你等雨小些再走吧。
电话挂断。
我攥了攥拳头。
雨水淋湿了我的半边身子,纵使是盛夏,也难免有些阴冷。
我憋闷着一口气,正准备带女儿去等公交时,碰到了同小区的家长。
她与我寒暄几句,便提出带我们一起回家。
可没想到,车子刚到路口,就被一辆闯红灯的轿车撞到。
轮胎打滑,迎面撞向大车,我本能般护住女儿,安全气囊将我震晕过去。
额头,胸腔,小腿传来剧痛。
意识残存间,我似乎感到有人正在将我往外拖,随即听到救护车的声响。
我闭着眼,拼尽力气恳求道:
救,救我女儿……
却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快救我女朋友求你们了快救救我女朋友
如惊雷一般。
是沈牧。
我微微睁眼,血色朦胧中,只见沈牧抱着惊慌失措的陈安硬挤进救护车。
甚至都没看到血泊中的我。
6
醒来是在医院。
刚睁眼,我便第一时间问道:
蔓蔓呢?我女儿呢
护士吓了一跳,指指旁边的病床:
她没事,你保护的很好,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我转头看见女儿熟睡的身影,这才放下心。
护士叹口气,一边挂吊瓶,一边吐槽道:
你们也真倒霉。
听说事故原因是一对小情侣,男的开车时,女的用手……咦,恶心死了还好没闹出人命。
我心下了然,不自觉皱皱眉。
年的感情,若说我一点都不难过,那是假的。
但我骨子里始终是个理智的人。
事情发展到现在,沈牧并不重要,沈牧的钱才最重要。
不,不光是沈牧的钱——他藏起来的,花出去的,也都是我的钱。
我必须要讨回来。
一分都不能少。
待护士走后,我给律师朋友打去电话:
隐匿财产和出轨的证据我想办法拿到再给你。
你先帮我准备起诉吧。
我要快点离婚。
话音刚落,我一抬眸,竟见沈牧站在门口。
他脸上挂了彩,表情凝重,神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