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仙缘

东北的山，是实打实的深山。

林子里的树长得密不透风，阳光费劲地从枝叶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李根生背着半篓子刚采的山货，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颊往下滑。

他是山脚下李家屯的人，打小就跟着爹在这林子里转，熟得就像自家后院。

可今天，他心里头总有些发毛。

按理说，这时候的林子不该这么静。

往常这个点，鸟叫虫鸣能吵翻天，偶尔还能听见远处野兽的嚎叫声。

可现在，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邪门了。”

李根生嘟囔了一句，下意识地紧了紧背上的篓子，脚步也加快了些。

他想赶紧走出这片林子，回家喝口热乎的玉米粥。

越往前走，那股怪异的感觉就越强烈。

空气好像都变得粘稠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不是野兽的那种腥，倒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又夹杂着土腥的味道。

李根生停下脚步，警惕地环顾西周。

林子深处，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白蒙蒙的，把远处的树木都笼罩得影影绰绰，看着有些吓人。

“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心里打了个突，这雾气来得蹊跷，老人们常说，林子里的雾要是白得发愣，又带着怪味，那多半是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

他正想转身往回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一棵老松树下，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动。

李根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了手里用来开路的柴刀，屏住呼吸，一点点挪过去。

那是一只半大的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

它蜷缩在树根下，浑身发抖，一只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沾满了血污。

看到李根生，它抬起头，那双滴溜溜转的小眼睛里，竟像是透着一股哀求。

李根生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吓人的东西。

他祖辈都在这山里讨生活，知道这黄皮子邪性，轻易不能招惹。

可看着它这副可怜模样，他又有些不忍。

“算了算了，看你也怪可怜的。”

李根生叹了口气，放下柴刀，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我看看你的腿，能帮你不？”

黄皮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再发抖，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李根生仔细检查了一下，还好，骨头没断，只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个大口子。

他从篓子里翻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又找出随身携带的草药，嚼烂了敷在伤口上，再用布条仔细包扎好。

“好了，你自己小心点吧。”

李根生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那黄皮子突然站起身，用没受伤的前腿，对着李根生作了个揖。

李根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这小东西，还挺通人性。”

他没再多想，转身背着篓子，快步朝着林子外走去。

奇怪的是，刚才那股怪异的感觉消失了，雾气也散了，鸟叫声重新在林子里响起，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他不知道，在他走后，那只黄皮子又对着他离去的方向，深深地作了三个揖，然后一瘸一拐地钻进了密林深处。

李根生回到家的时候，天己经擦黑了。

他娘正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他回来，赶紧迎上来：“根生，你咋才回来？

可吓死娘了。”

“娘，没事，就是在林子里遇到点事，耽搁了。”

李根生把篓子放下，笑着说。

“啥事啊？”

他娘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问，“今天这林子不对劲，下午的时候，村里王二愣子说看到林子里起了怪雾，不敢进去采山货了。”

李根生心里一动，把遇到黄皮子的事说了一遍，不过没说黄皮子给他作揖的事，怕他娘担心。

他娘听完，拍了拍胸口：“你呀，也算积德了。

这黄皮子是仙家，你救了它，保不齐以后能帮上你啥忙呢。”

李根生笑了笑，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那就是一只通人性的小动物而己。

晚饭过后，李根生早早地就睡下了。

奔波了一天，他确实累坏了。

可他刚睡着没多久，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片老林子，还是那棵老松树下。

一只体型比普通黄皮子大上一圈的黄皮子，正端坐在树下，穿着一件小小的、像是戏服一样的黄色袍子，神情肃穆地看着他。

“小友，今日多谢相救。”

那黄皮子竟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尖尖的，像是个老妇人。

李根生吓了一跳，想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你……你是谁？”

他结结巴巴地问。

“吾乃此山黄仙，排行老三。”

黄皮子缓缓说道，“小友心善，救吾子孙，这份恩情，吾记下了。

他日若有难处，可往老松树下唤吾三声，吾必来相助。”

说完，黄皮子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了。

李根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窗外，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屋里静悄悄的。

“原来是个梦啊。”

他拍了拍胸口，心还在砰砰首跳。

可那个梦太过真实，黄皮子的样子和声音，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走到窗边，看向远处黑沉沉的山林，心里头第一次对那些老人们常说的“仙家”之事，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个夜晚的梦，以及白天在林子里的举手之劳，将会彻底改变他未来的人生轨迹。

东北这片黑土地上的传奇，即将在他身上，缓缓拉开序幕。